从黑死病、天花到大流感，西方传染病史研究中

传染病史研究的“污名化”主要是指传染病起源地研究和命名两个方面。这里仅以起源地争论最多且仍无定论的黑死病、梅毒、美洲天花、1918年大流感为例，谈谈西方疾病史研究中的“污名化”问题。

新华社资料图

黑死病的起源地

1347年，随着黑死病传播到西欧，意大利学者就认为黑死病起源于“鞑靼人”或蒙古人。20世纪，西方学者逐渐把“东方”具体化为3个地区或国家：中亚、中国、俄国南部。

持中亚起源的学者提出了3个理由：第一，俄国考古学家在伊塞克湖发掘了许多墓地，其中有些死者被认为是1338年患黑死病死亡。第二，中亚的旱獭被感染了鼠疫病菌的跳蚤叮咬，当地猎人把这种旱獭的毛皮出售给商人，商人向西沿途出售这种旱獭毛皮，因此鼠疫病菌也随之一路向西传播。第三，14世纪初，中亚地区发生的重大环境变化导致啮齿类动物食物缺乏，于是携带了鼠疫病菌的啮齿类动物迁徙到中亚有人居住的城乡，这一迁徙过程为鼠疫传播提供了机会。

西方学术界有人认为中国是14世纪黑死病的发源地。比如，研究世界自然灾害史的威廷顿就强调中亚旱獭和跳蚤传播了黑死病，但是他的论证非常离奇：“中亚伊塞克湖附近的啮齿类动物旱獭携带感染了鼠疫杆菌的跳蚤，从陆路或水路离开老家，在谷物、羊毛或布匹身上生存几个星期，并把病菌传播到家鼠身上。这些家鼠和跳蚤是伟大的旅行家，它们一旦与人类紧密接触，就会把鼠疫传播给人类……1334年，鼠疫在中国暴发，死亡人数可能达到500万。然后鼠疫沿着商路向西传播。”威廷顿的观点显然站不住脚，难道从中亚出来的老鼠和跳蚤有方向意识，先向东“旅行”万里，直奔中国，然后再折返回来，向西传播?正如医学史专家诺里斯所言：“任何关于中国起源和中国鼠疫的证据都是微不足道和不足为信的。”

梅毒的起源地

1495年7月，入侵意大利的法国军队暴发了一种新型的严重疾病，后来知道它就是梅毒。梅毒以惊人的速度传遍欧洲。由于当时欧洲人不知它的起源地，加上它是由不道德行为引起的，所以它通常用敌人或敌国来命名。法国称之为“那不勒斯病”，那不勒斯称之为“威尼斯病”。后来意大利人称之为“法国病”和“西班牙病”，西班牙人则称之为“德国病”，俄国人称之为“波兰病”。

关于梅毒的起源地，现代学者主要有3种观点。第一，起源于美洲。第二，起源于欧洲。第三，由非洲奴隶带到欧洲。这种观点称，非洲人常患“雅司病”，随着葡萄牙西班牙把非洲奴隶运到欧洲，非洲的梅毒也就传染给欧洲。可是，在古代非洲奴隶就进入过欧洲，那为什么古代欧洲没有暴发过非洲人传染的梅毒呢?所以，这种观点显然是偏见。

美洲天花病的来源

16—18世纪，每隔十几年，美洲就会暴发一次大规模天花病，感染者死亡率达到30%，导致美洲许多地区的印第安人人口长期下降。美洲长期与旧大陆分离，没有旧大陆长期存在的天花病，因此人们缺乏对它的免疫力。

那么是谁把天花带到美洲的?有学者认为，是非洲奴隶于16世纪初把天花传播到美洲。根据史料记载，1507年，天花在加勒比海地区的伊斯帕尼奥拉岛上首次暴发。西班牙国王授权美洲殖民地输入4000名非洲奴隶之后不久，第一批非洲奴隶于1518年被贩卖到美洲，当年12月，天花才在伊斯帕尼奥拉岛上又一次暴发，这次的暴发人群集中在非洲奴隶们身上。显然，该岛上流行天花病在先，非洲奴隶登陆该岛在后，因此，把美洲天花病的暴发归咎于非洲奴隶是错误的。现在大多数学者认为，天花是由西班牙殖民者传入美洲的。

1918年大流感的起源地

与其他重大传染病研究一样，1918年大流感的最大争论之一也是它的起源地。一战期间，西班牙作为中立国，新闻不受审查，国王、首相和内阁成员染上流感的消息不断见诸报端，其他国家则不断转引。不到一年，西班牙染病死亡人数就达到26万多。因此，流感很快就被称为“西班牙大流感”。西班牙对这种“污名化”做法非常气愤，坚称大流感来自法国，因为“大批法国游客正好此时来到西班牙”。

现在绝大多数研究1918年大流感的学者认为，“西班牙大流感”并非起源于西班牙。那么它究竟起源于哪里呢?由于流感暴发于法国前线，而且士兵染病情况记录很完整，所以最初人们认为法国军营是流感起源地。当时美国有些医生对国内民众说，“德国已经开始暴发流感，他们派遣特务乘坐潜艇，登陆美国，释放病菌”，意思是美国的大流感是德国发动的细菌战的一部分。但是，现在学者们一般都否认这是细菌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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